偏执的现代化——关于国家大剧院的设计's Archiver

类别:建筑设计 来源: idc 装潢杂志 时间: 2011/11/9 10:39:00




设计 / 保罗·安德鲁(法)
撰文 / 侯麦

工程名称:国家大剧院
坐落地点:北京天安门广场西侧
建筑面积:16.5万 m2
设计时间:1998~1999
竣工时间:2007.09
设计单位:法国ADPi公司
配合设计:清华大学
深化设计: 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
摄  影:贾方

  “像个剧院,像个中国的剧院,像个天安门附近的剧院。”这是有关部门对于国家大剧院的期待。但非常吊诡的是,最终他们却选择了一个由并不熟悉中国文化的法国人保罗·安德鲁设计的非常前卫的超现代建筑。这太不合逻辑了!于是,流言四起,人们纷纷臆度其中定有猫腻。也许确实有其事,但这肯定不是有关部门痛下决心选择此一方案的主要原因。在这里,略微回顾一下历史及整个社会的思潮可能有助于我们更宏观认识这一看似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事件。修建国家大剧院并不是近年来的计划,在建国初便早已规划,不过因为经济的考虑而搁浅而已,因此当1997年旧事重提,它就命中注定背负许多它本身无法承受的重担。国家大剧院原初按照国际惯例进行竞赛,但在执行的过程中,却掺杂了许多非常中国的因素,长官意志的主导让这一事件逐渐变得扑朔迷离,从原先比较纯粹的建筑问题变成非常敏感的政治问题。这导致建筑的隐退,主导我们社会的意识形态正式走到前台,保罗·安德鲁非常聪明,也适时痛改前非,重新设计了一个让评委震惊的巨大的蛋,虽然新的方案从建筑上考量存在许多的不妥,但却迎合了我们社会对于独特性和现代化肤浅而偏执的至上追求。

        四面环水与人民大会堂比邻而立的巨蛋浮出水面

        绿色围合中的国家大剧院,孤独但减弱了与周围建筑的不协调感

        长达80 m的水下廊道

        楼梯

        剖面图(图片由法国ADPi公司提供)

  对这一非常不合理的设计,建筑界当然有理由愤怒了,众多院士和知名人士采用了非常传统的形式——上书中央,以求废弃这一在他们看来荒唐而不合理的设计。但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料,国家大剧院仍然势不可挡地开工了。在随后的讨论中,有人甚至扬言:“如果这一方案能够建成,那世界上所有的建筑教科书都可以烧掉了。”但如今看来,这不过让人付之一笑罢了。2007年9月,国家大剧院经过7年的苦心建设,虽然比预期中的建成晚了将近两年,总算大功告成,可以开门营业了。

  在关于国家大剧院的讨论中,业内对于保罗·安德鲁的设计主要有以下几种批评:与周边的环境极不相融;没有考虑北京的气候条件;存在安全隐患;过于奢侈和浪费。对于这些批评,保罗·安德鲁在各种场合都有或多或少的回应。保罗·安德鲁是一个坦诚的人,他并不讳言对中国文化并不了解,他也承认自己的设计是对中国文化的巨大挑战的,但是他认为这是对中国文化的救赎,“我认为保护一种文化的惟一方法,就是把它置于危险境地。”但他又提及在这一设计中,故宫、颐和园等北京古迹等也有影响。当然,有一次,他也曾经以玩笑的语气说,你们中国人可以在卢浮宫前设计金字塔形入口,我为什么不可以在天安门旁设计蛋呢?稍微有点建筑学常识的人都能够知道这两个设计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一个是非常巧妙的作品,而另一个则是浪漫过头的作品。水下廊道是安德鲁大剧院设计中最为得意的一笔,在他看来,这是一个非常浪漫而诗意的地方,但他却忘记了一旦失火或者坍塌,这一长达80 m的廊道可能成为许多的不归路。也有批评者认为,安德鲁在这里只不过将他以前设计机场的经验移植过来而已,既省事又巧妙地将自己的胆怯隐藏了起来,毕竟这是这位工程师出身的建筑师的第一个剧院项目。

        椭圆形的入口大厅

        安德鲁在国家大剧院中设置了许多具有象征意义的门

        钢结构节点

        钢结构与木材的协奏

        俯看音乐厅

        在国家大剧院的设计中,安德鲁希望以手工来拯救工业化的单向性,兰草和颜色的不均匀变化是其体现

        歌剧院大厅

        红色的楼梯

        歌剧院顶层局部

  没有考虑北京的天气是这一设计中最确凿的败笔,保罗·安德鲁虽然是法国人,但国家大剧院并不是其在中国设计的第一个项目,而且还有清华大学的专家配合设计,出现这样的失误实在不应该,不过,在施工中,有关方面已经做了弥补措施,虽然有点浪费,但也算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奢侈和浪费,在有关部门看来,只要够炫,贵一点不成为问题,毕竟现在的中国已经富裕了。有了这样的鼓励,建筑师当然更肆无忌惮了。因此在讨论这一建筑的同时,我们也许应该思考,如此荒唐的设计在中国横行无忌,该被绞死的也许不仅仅是建筑师,我们更应该反思整个社会的意识形态。毕竟,建筑不是空中楼阁,而是时代精神的反映。现在国家大剧院虽然已经建成了,非常漂亮,也非常大气,但现代化的中国应该不仅仅追求这些比较表面的东西,而应该有更为丰富的内在力量释放。

         凹凸不平的音乐厅天花吊顶不仅有利于声音,而且也起到了装饰的作用,这是设计师对于歌剧院的革命,即摈弃传统的浮雕等装饰性的物品,而让建筑构件本身成为装饰品

        细节

        细节

        兰草也被运用到歌剧院的墙面上

        金属线不仅起到了帘子的作用,而且也解决了设计师和声学专家的矛盾

        红色在国家大剧院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安德鲁的合作伙伴阿兰·博尼在大剧院中用20多种红色构建出一个绚烂的色彩世界

        凹凸不平的墙,既满足了声音扩散的需要,也起到了装饰的效果

专访国家大剧院工程业主委会委员周庆琳

  安德鲁用笔轻轻勾勒的国家大剧院,前卫而独特,但实现起来却异常艰巨,钢结构的稳定性、安全隐患、如何清洗等均是需要解决的问题。作为国家大剧院规划设计部的部长,周庆琳从国家大剧院筹建起,就一直作为业主方面的设计专家,参与方案的选择、协调设计上的方方面面的问题和解决施工方面的难题。他是最熟悉国家大剧院这一世纪工程的人,对他的访谈也许可以让我们从对国家大剧院的概念化认识中走出来,更为客观地评价国家大剧院的整个设计。

id+c:外界有一种传闻,安德鲁在计算国家大剧院钢结构时采用的国外模式,比国内的计算模式得出的系数低,是这样吗?
周庆琳:我没有听说这种差别。按照原先的规划,安德鲁他们负责方案的初步设计,国内的设计院做深化设计,但因为壳体结构比较特殊,他们不仅做了初步设计,也做了施工图。在他们交付施工图后,我们还请国内的专家进行了两次核算,不过基本没有发现存在安全方面的问题,只是为了进一步增强了壳体的稳定性,建议在壳体的四角增加了四个剪刀叉。

id+c:安德鲁的设计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壳体,且四面环水,这会不会存在非常大的安全隐患?
周庆琳: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解决不好的话,整个设计将无法成立,但安德鲁的整个消防应对方案还是非常完备的,除了配备了消防规范要求的报警、喷水、雨淋和水泡等外,还对整个疏散的问题进行了非常详细的安排,确保在规定的时间内(6分钟)疏散所有的人。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在壳体的周围设计了一个宽8m的开敞长廊,一旦发生火灾,壳里的人通过疏散通道,撤离到这里就到安全区了。从音乐厅和戏剧厅到开敞长廊非常方便,歌剧院稍微远一点,但也没有任何问题。

id+c:国家大剧院是椭圆形的,而且有很大一部分是玻璃幕墙,这导致日后的维护非常麻烦,在这方面你们是如何考虑的?
周庆琳:在这方面,我们做了很多努力。原先考虑过在建筑上设置一些可以行走的清洗小车,但椭圆的行走轨迹过于复杂而迫使我们不得不放弃这一方案。然后,我们找到了北京的一家专门生产机器人的公司,当时甚至都已经立项了,但最终还是因为行走轨迹过于复杂而不得不放弃。我们也考虑过通过采用钠米涂料而实现建筑的自洁,但当时这一技术并不成熟,风险比较大。因此最后我们还是采用了比较稳妥的方法,在建筑上预留一些轨迹和取水点,用人工进行清洗。根据我的估计,钛金属板的部分每年清洗两次就差不多了,玻璃幕墙部分可能需要四五次,不过所幸它所占的比重不大,只有6000 m2,清洗起来也不太费事。

id+c:整个大剧院的地面划分比较有特色,用了很多不同种类而且比较少见的石材,这是出于怎么样的考虑?
周庆琳:椭圆形的地面划分非常困难,安德鲁采用不规则的手法有效规避了单调。他把整个地面分为24个区域,用铜板加以过渡,并用13种他在全中国各地寻觅的纹理非常漂亮的石材分别装饰不同的区域。其实,采用不规则的手法,在我们的设计中用的还是比较多的,除了用在划分地面外,设计师还将他用到了整个大剧院的吊顶划分和歌剧院外廊的吊顶划分。

id+c:在钛金属板的内部全部用木材装饰,这是不是出于声学方面的考虑?
周庆琳:我们在壳的板底专门用k13做了吸音隔声处理,木材虽然也可以起到吸音的效果,但在这里还是更多考虑它的装饰性。其实,钢结构本身就非常漂亮,当时有不少人建议设计师不要做吊顶,就让它们裸露在外,但设计师却坚持要做吊顶,在他看来,这不是机场,也不是展览馆,而是文化建筑,不做吊顶不太恰当。按照他原先的设计,吊顶是一圈一圈水平上升的,但实现起来比较困难,后来考虑到和地面的协调等因素就改成了现在的冰裂纹吊顶了。

id+c:在国家大剧院的很多地方,比如楼梯的栏板、歌剧院的墙面等地方,我们都看到了一种非常有意思的符号,这有什么特殊的含意吗?
周庆琳:这是安德鲁随意勾勒出来的,是他希望以手工化来避免工业化单一的努力,我们称之为兰草。但在我看来,最能体现他原意的是柜台的栏板,非常活泼。楼梯的栏板部分虽然也很特别,但兰草装饰条是在工厂通过等离子切割而成,显得有点死板。

id+c:在《中国新闻周刊》的报道中,提及国家大剧院是完全按照欧洲的标准营造的,但它其实和欧洲的剧院差别还是蛮大的,是这样吗?
周庆琳:古典式的剧院装饰很多,到处都是浮雕,这对于声音的扩散是非常有利的,但安德鲁在这里摒弃了传统的做法,使建筑构件本身成为装饰品。最明显的例子是音乐厅的吊顶,他用160多块抽象雕刻拼贴而成凹凸不平的天花吊顶,既达到了扩散声音的功能性要求,又起到了装饰的效果。

id+c:歌剧院除了本身的墙面外,设计师还特意用金属线又做了一个墙面,据说是对传统帘子的回应,它的功效仅仅限于此吗?
周庆琳:在任何剧院中,声学专家和建筑师都会有很大的矛盾,声学专家需要凹凸不平的墙面,建筑师需要完整的建筑。安德鲁的金属线墙面既使声学专家拥有了凹凸不平的墙面,也实现了建筑师的理想。另外,为了和歌剧院本身墙面的红色呼应,金属线墙上都装有红灯,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

id+c:你们是如何解决水池冬天结冰的问题的?
周庆琳:我们采用了“中央液态热源环境系统调温成套技术”, 以做到在冬天不结冰,而在夏天不会长水藻,四季保持清澈。简单地说,就是利用地下水冬天暖、夏天凉的温差,通过温度传导技术,冬天提高、夏天降低景观水池里的水温。

id+c:有什么遗憾的地方呢?
周庆琳:国家大剧院工程采用联合承包的形式,这一形式的好坏是值得讨论的。国内的设计院只做施工图,深化的装饰图由工程队方面做,但各个工程队水平参差不齐,这极大地影响了工程的进展。另外,预算比较紧张,只有30亿,这导致我们不能够用很好的材料,也是遗憾吧。

采访整理:孔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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