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空间与记忆相遇——宁波博物馆's Archiver

类别:展示空间 来源: idc 室内设计网 时间: 2011/8/29 17:14:00




设计 王澍
撰文 虞刚 陈宇

工程名称:宁波博物馆
坐落地点:宁波
竣工时间:2008.12
摄影:贾方

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1596年向中国人传授了建立“记忆之宫”的方法。这套流行于当时欧洲的记忆术,能促进宗教和世俗学科的条理化和系统化。利玛窦希望当时的中国人一旦熟悉了这套记忆术,便能自然而然的向他讨教宗教问题。这套记忆术首先要建立一座合适的记忆场所,然后将记忆对象放在场所中。这样,一想到这些场所,就能立刻记起相应的对象。这其中,记忆场所的选择显得尤为重要:如果记忆场所不清楚,就很难回想起相应的记忆对象。因此,记忆场所要来源于现实,须是本人熟悉的场所,或者居住过生活过的地方,能够很容易在脑海中回忆起来的场所。当时的传教士告诉人们,如果要记住《圣经》中的人物和故事,必须首先选一座熟悉的城市,在做祈祷时,让这些人物和故事浮现在眼前,一幕一幕在这座城市中缓缓的掠过。不过,利玛窦的传授最终并未成功,因为当时的中国人依靠传统的反复背诵的记忆方式,依靠朗朗上口的文章韵律,足以应对科举考试。

        博物馆是人类历史和文化记忆的载体,带有手工印记和时间信息的旧砖瓦作为博物馆外墙出体材料,很好地表达了建筑性质。砖墙的砌筑和窗口的布置在无序和有序间找到平衡,在不同距离观看,墙面都有清晰地形式和丰富的表情

        从西北方向看博物馆

        从纯形式角度看,博物馆形体构成有强烈的现代气息,从形式的历史意义和类型学角度考察,能在此听到江南水乡的高墙、深院、小窗、坡顶、水街的回响

        西立面和西入口

        西北角

        水街

现代公共博物馆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暗合了利玛窦的设想。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博物馆设置的往往是一系列真实的记忆场所,摆放了真实的展品,而不是某个想像的记忆场所。另外,与利玛窦的传授目的不同,博物馆的设立是为了普及知识,尽可能让所有人都更多的受到教育。可以说,博物馆的设计一方面要设置符合参观流线组织的高效空间,另一方面要设置观众熟悉的记忆场所,以便让参观者记住和理解更多的知识。空间与记忆的充分融合才能造就一座优秀的博物馆。

宁波博物馆在这两方面都实现的非常出色,尤其是后者。砖瓦、水和庭院是宁波地区传统村镇最重要的三个特色要素,三者都在博物馆中得到大量体现:
其一,博物馆主入口处以及北侧环绕建筑的水池,博物馆南侧环绕建筑外侧的鹅卵石“河滩”,形成特有的江南水乡环境。其二,博物馆混杂着青砖、龙骨砖、瓦、碎缸片的墙面。这其中,明清至民国时期的青砖数量最多,还有部分是汉晋时代的古砖。不少青砖上还镌有铭文。另外,某些直墙面的上部做斜切处理,再加上墙面不同的砖瓦错落拼砌形成特有的明暗变化,远远看去就像传统民居的屋顶。其三,遍布博物馆入口、建筑内部和屋顶的庭院,其中既包括真实的竹子庭院,也包括虚拟的“竹影” 庭院(毛竹作为模板的清水混凝土庭院)。这三个能够唤起宁波参观者传统记忆的要素,并未处于某种毫无秩序的随意分布状态,而是经过建筑师精心而细致的安排。古罗马修辞学家昆体良曾说“无论人们想要记住多少东西,所有的形象必然如舞者手牵着手依次连接,由于他们是按照前后顺序挨个连接,因而便不会出错。”与此类似,主入口处的水岸和鹅卵石滩、直壁瓦片墙、斜璧“竹影”墙和竹院,恰似舞者般相互牵手,按着宁波气息浓厚的节奏、韵律和姿态,共同创造了独特的“记忆之宫”。在参观者经历了一系列这样的空间感受之后,一方面,一旦需要召唤关于展品的记忆时,只要依次“拜访”所有这些场所,就很容易将这些展品“取出”;另一方面,博物馆空间也转换为宁波“印象”的一部分,成为人们记忆的一部分。

        博物馆东立面与入口“水街”

        东北角看博物馆主体和附属建筑,大小两个体重的并置使人容易体会到真实的建筑尺度

        东北角看博物馆主体和附属建筑,大小两个体重的并置使人容易体会到真实的建筑尺度

        博物馆入口的小建筑近距离全面地展示了博物馆外墙不同材料的效果

        博物馆屋顶平台上突起有几组展厅,行走其间,恍惚置身于传统聚落中有丰富变化的不规则街巷空间

        博物馆屋顶平台上突起有几组展厅,行走其间,恍惚置身于传统聚落中有丰富变化的不规则街巷空间

        博物馆屋顶平台上突起有几组展厅,行走其间,恍惚置身于传统聚落中有丰富变化的不规则街巷空间

空间与记忆在建筑中的相遇并不总是一帆风顺。早在19世纪末的奥地利维也纳,空间与记忆之间的冲突就已经产生,这后来成为20世纪城市发展的主要脉络之一:一方是以卡米洛•西特为代表的追求手工艺审美的浪漫主义复古者,另一方是以奥托•瓦格纳为代表的追求高效空间的理性功能主义者———这两方的冲突一直延续至今。前者严肃的看待城市建设者门的历史/传统审美追求,同时批评他们为了急切迎合现代生活而背叛传统;而后者则批评对方打着历史风格的旗号,掩盖了建筑的现代性及其功能。当这种冲突与中国建筑相遇时,浪漫主义复古者手中的欧洲手工艺审美很自然地被替换为中国传统手工艺审美。这种替换不但没有给中国建筑的发展提供任何便捷之道,反而增加了中国建筑发展的复杂性:一方面,中国建筑要面临中西之间的断裂:即以西方为主导的现代化与中国传统建筑在观念和建造两个层次上的矛盾,另一方面,又要面对既有文化记忆与高效建筑空间之间的矛盾。这两个矛盾在宁波博物馆设计中都得到了很好的解决。博物馆几何形体的拉伸变形与墙面看似随意的开窗,说明设计者了解并能熟练驾驭西方当代建筑设计的新观念和手法,而手工艺痕迹颇重的砖瓦墙面和庭院式建筑布局又说明设计者对传统建造及其价值观了然于胸,这两方面毫无芥蒂地融合于宁波博物馆设计中。后者,也就是既有文化记忆与高效建筑空间之间的矛盾,正如上文所述,在设计者针对传统文化要素及其秩序安排的处理中,早已被消除。

        屋顶上朝南的大台阶是休息的好场所,面对的远景是南侧的公园,公园中的假山正好成为对景

        馆内联系不同展厅的大台阶

        博物馆室内的中庭是展厅空间组织的核心,极简的体块处理和用竹模板浇成的素混凝土表面丰富的肌理成为中庭的特色

1585年,西班牙人门多萨应罗马教皇的要求撰写《大中华帝国史》,这是第一本西方关于中国的学术著作。1683年,欧洲第一座公共博物馆牛津大学阿什莫尔博物馆开放。1860年,奥地利维也纳的重要工程———环城大道(Ringstrasse)项目开工,这个项目的建设标志着现代主义城市的诞生,空间与记忆的矛盾也随之产生。2008年,宁波博物馆建成开放,标志着中国建筑的空间与传统文化记忆开始走向真正的融合。

作者单位:东南大学建筑学院




©Powered by id+c室内设计与装修杂志官方网站